一个人的高贵在于一个人发现了、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神性因素,从此连梦中的自己都是高贵的、在梦中都不会与魔鬼做任何交易,而不在于生在何地、出身在什么家庭,更不在于是否包装上了金碧辉煌的东西。可是,经常可以发现城里人面对农村人、北京的土著面对外地人时,总有一种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式的身份情结。这在婚恋关系中也很明显:北京的土著一般不会与外地人结缘。其中除了觉得外地人不好了解、不好把握、不好掌控的不安全感以外,也难免有身为北京人的优越感和对外地人的歧视因素在作怪。
其实,像我,一点都不喜欢北京,不喜欢北京的狂风、酷热、拥挤和无边无际的无山无水的平面感,在北京生活,使人始终觉得是在爬着,爬行着,没有视野,仿佛是一只乌龟。所以当年中央民大毕业时有留校当老师的机会,但我放弃了。当然,放弃的原因除了不喜欢北京,还因为不喜欢当老师,更反感“民间文学”的提法。
可正如俗语所说,“不走的路走三遍,不求的人求三遍”,只要命运和命运利用的人给你设套,你再强烈坚韧的意愿也只能成为墙头草。这不,我不想当老师,但当年一回到兰州就被省人事部门分配到高校当老师,任凭你有再多的理由和抗分的决心,此生需要干什么、到哪里干已成了铁案,除非你不要工作。
你不喜欢北京是吧?可是你原来的家庭里有人就喜欢,就酷爱,人家见人就说:“我们要调到北京喽”;“以后请你们到北京作客啊,记得把家人都带上哦!”于是人们见面就问我:这个问“什么时候去北京啊?”那个说“好长时间不见,我以为你已经调到北京了呢!”别个更情意融融:“临走时记得告诉我一声,我一定要隆重地为你饯行!”···于是“调到北京”的提法越来越成了关于我的一个笑柄,到后来人们假装牵挂的意味里明显是在说:“北京不是那么好进的”。怎么办?不得已,又调回了自己并不喜欢的北京。
重回北京后发现,城市比以往大出了五、六个或七、八个、甚至十几个——大得有些无耻,更是单调得只剩下马路、楼房、车辆和人流了,再也见不到一望无际的冬麦田、白菜地和清澈见底的运河和运河中摇曳着的非常繁茂的水草、游来游去的草鱼及不断丈量自己所行路程的玛璜了,以前那种生活在农田中的大腹蝈蝈更是绝种了。于是又开始掰着指头计算这北京的好,算来算去,所剩的只是工资好像比甘肃高点。可我并不是用需要用包装体现价值的那种人,钱多钱少对我也没有多大意义。所以现在又开始盘算着怎么回老家了,那里有山有水,有信仰,有真诚,有热情,有豪气,有血性,有至死不渝的友谊,那里人们的天性盈盈如月,不加伪饰···
现在为难的是:呆在北京吧,烦;回去了吧,再想因为这样那样的不得已而重回北京则根本就不再可能。
北京仿佛已经成了国中国!现在歧视外地人的,不单单是北京土著,连官方政策也歧视外地人:我有个学生现在社科院读博士,但仅仅因为他的北京户口是临时户口,于是他的孩子一年拖一年,都九岁了,却在北京上不了学。北京的中小学或许能接受美国的孩子上学,但对中国外地人的孩子已经变成了铁门槛,只要没有北京的正式户口就一律拒绝,连后门都被封死——谁接受谁要受到严厉的纪律处分!
真滑稽:我呆在北京的原因居然不是因为喜欢北京,而是因为一旦离开,就不能再回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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